霞浦牙城杨氏鱼灯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许多民间娱乐形式已日渐式微。鱼灯，作为古代民间娱乐活动形式之一，目前更是十分稀少，如何保护这类传统活动，继承民族文化，已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我霞浦县牙城镇浮山头村，历史上就有表演鱼灯的习俗，至今已有近两百年。目前，由于我村族人多已外迁或各地创业，留居原地的已经不多，更由于鱼灯活动所需人员多，制作时间久，一直难以组织，以致连续16年未曾表演。所幸的是，族人为了继承这一良好的文化传统，已于2009及2010年连续两年自发组织族人开展学习活动，特别召集有经验的族人传授技艺，众多年轻人纷纷从各地主动赶回，学习观摩，取得效果良好。通过两年的手把手的学习，绝大部分我族青年已经学会各种制作和表演技艺，使我村这一文化遗产得以很好的传承。现将浮山头杨氏鱼灯作如下介绍。

 

一、浮山头杨氏鱼灯的历史渊源

 

浮山头鱼灯始于何时，师承于何处，并没有相关的文字记载。（不知何故，本村杨氏族谱也没有把这一重要的文化现象载入）。但据村中老者回忆并结合族人辈分来推断，浮山头杨氏鱼灯到目前至少有160年以上的历史。但我村地处山区，如何与鱼灯这一沿海渔民的民间活动沾边？综合村中多数老者的回忆，以及鱼灯的表演形式，本人对浮山头鱼灯的成因，作如下分析：

 

1、与浮山头村的地貌及古时的分水之说有关

 

浮山头，坐落于福建省霞浦县牙城镇的一个小山村，因村所在地状似一艘船而得名。按风水的说法，这里属船穴，因而族人都有忌讳另一文化活动——龙灯来此表演的习惯。而先辈选择鱼灯的表演形式，确属自然。

 

2、与宗教信仰有关

 

中国古代大多数的文化活动，一般都与祭祀和宗教有关。从浮山头杨氏鱼灯表演的形式以及过程来看，相当繁文缛节。比如，在贯串整个制作、表演的过程中，要求人们沐浴更衣，保持洁净，不能触犯神明，至少每个人参加活动前要洗手，净身（用纸点燃后绕身扬烧，意为去掉脏气）。它类似于神戏，与一位民间供奉的名为田都元帅的神祗有关，据说，这位神仙是为乐神，喜欢民间娱乐活动，所以人们用鱼灯形式的表演来祈求和感谢神的保护，而我村厅堂世世代代供奉的神祗，其中主神就是田都元帅。

 

3、与人们精神寄托和良好的愿望有关

 

在农村，通常是一姓一村，这可能是由古代人们的生活、居住习惯以及社会条件等因素所决定。浮山头村居住的都属杨姓后代，杨氏族人世世代代在这里耕耘发展，所以，浮山头鱼灯又被称为杨氏鱼灯。从鱼灯的规模及经济、时间投入来看，不可能仅仅是纯粹为了娱乐。在鱼灯的舌上都要求写上“平安”字样，及“鱼”同“余”谐音等现象来推测，这与当时人们祈求平安、渴望丰收等纯朴愿望有一定的内在联系。

 

4、与提倡纯朴民风和团结族众有关

 

据老者介绍，古代文化活动形式少，人们闲暇时能参加的有益活动相当有限，尤其是春节期间，难免有人聚众赌博，我族“步”字辈长者们，看到这种情况，就协商拜师学艺，用鱼灯的表演活动来充实族人的业余生活。而鱼灯是一项比较大规模的集体活动，讲究团结协作，从中也确实提高了族人的凝聚力。事实上，据所有族人的记忆，一直到目前，我村范围内极少有人聚赌过，偶尔有一两人到外参赌，也会因受族中长辈的责骂而懊悔。

 

浮山头杨氏鱼灯以前据说不传外姓，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族人认识的提高，后来也吸收了一些外姓爱好者。在八十年代末，原福鼎县秦屿镇白沙村的鱼灯队专门派人来拜师学艺，受到族人的热情接待，并倾囊传授技艺。所以，此后鱼灯活动时，白沙村都热情邀请，无论我方人员年龄大小，对方见面皆以师傅相称，双方之间的联系十分热络。

 

二、浮山头杨氏鱼灯表演的范围与影响

 

浮山头杨氏鱼灯一般在春节期间表演，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傍晚全部焚化谢神，只留下T型木架。历史通常每三年表演一次。文化大革命时期，曾在国庆节10周年时应当时地方政府邀请，表演过数次。在文革后期，也进行表演，以致几位组织者以“宣传封建迷信”的理由被当时的公社拘捕，并送入学习班教育。

 

受交通和适合夜间表演等诸多因素制约，历史上杨氏鱼灯不能到更大的范围内进行表演，但在霞浦和福鼎两县之内，却有着广泛的影响。除娱乐性外，其祈求平安、祝愿丰收的表演宗旨十分符合人们的良好愿望，所以，深受广大群众尤其是沿海渔民的欢迎，其热情接待的程度，着实让现在的人难以想象。本来，鱼灯表演前，都要提前到当晚安排表演的村落发鱼灯帖（类似于通知），告之相应到场的时间。其目的有三：一是通知时间安排；二是观察适合表演的场地；三是安排点心的地方。由于鱼灯表演费时费力，所以必须在事先安排好的线路、地点及时间段确定吃点心的村户。通常每晚只安排一次，但实际的表演过程往往无法按计划执行。因为在安排吃点心的地方，要进行谢演（即重新表演一次，以答谢那些准备点心而耽误看表演的人们），所以，许多村落，无论有没有事先安排通知，都一律准备点心。由于正月年货足，每家每户都是尽自家所有，如同接待贵宾，准备出丰盛的一桌，一到表演结束，连拖带拽，把鱼灯队人员请到家中，并以多为荣。这其中还出现了不少有趣的小插曲。因众多村户同时盛情相邀，往往出现大家争抢而鱼灯队人员不知该到哪家的尴尬场面。更有趣者，因为大家互不认识，所以主人一见生人就拖，一些随行的鱼灯发烧友及生人也一并请入，以致那些忠诚的粉丝一到吃点心时，都提前躲开。另外，鱼灯队内部还有规定，进点心时，不喝酒，不吃菜，只食用一些可充饱的食物即可，如米粉、年糕等，以示对主人的尊重。因为主人们准备的时间有先后，又出现了吃了这家出来又被另一家请去的热闹场面。而且，经常出现一晚上有七八村请点心结果，所以，放鱼灯帖的人最重要的任务是尽量劝说人们不安排点心，但还是拗不过盛情的人们，结果是一晚安排的表演一直拖至凌晨才能结束。这些，都足见人们对鱼灯的欢迎与喜爱。

 

三、浮山头杨氏鱼灯的种类与表演形式

 

浮山头杨氏鱼灯种类繁多，主要由元帅爷灯（即供奉的田都元帅香位）、龙珠、鳌鱼、鲫鱼、金鱼、鳖、虾、三脚蛤蟆（源自刘海钓金蟾的传说）、走马灯等组合而成。其中龙珠、鳌鱼、鲫鱼三种队列表演，其他灯在队列旁作一定配合性游走。表演时，龙珠为首，鳌鱼（称为鳌头）次之，然后两种鱼相间，最后一定也要是鳌鱼（称为鱼尾）。浮山头杨氏鱼灯通常在18条以上{鳌鱼和鲫鱼}，2010年学习表演时达到30多条，创下了历史记录。

 

 

浮山头鱼灯的表演形式丰富多彩。按顺序有打圈、鱼翻白、半边月、剪刀破、梅花操、交螺、篱笆操、洗角、现珠等，各个表演形式模仿鱼的腾挪、翻滚、进退、起伏、上下翻舞等互相穿鱼灯表演织频频嬉舞的动作，表现出异彩纷呈、栩栩如生的群鱼欢跃、畅游大海的美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鱼制作的精良程度，还是表演内容的丰富程度，浮山头杨氏鱼灯与我们所知道的其他地方鱼灯相比，可以说独树一帜。

 

四、浮山头杨氏鱼灯的乐队

 

鱼灯的表演必须配有乐队，俗称鱼灯鼓。浮山头杨氏鱼灯的鼓队以前固定为五人，其乐器有大鼓、锣、钹等五种，在2010年表演时，又加入唢呐。从作用上来讲，鱼灯鼓不仅仅是为了增加表演的热闹气氛，更重要的是为了指挥。不同的节目配有相应不同的音乐。鱼灯表演，通常是夜间进行，后面的表演者可能看不到前面的变化，只能在音乐中保持协调一致，并从中得知表演节目的变化。古代就有“鼓看鱼，鱼听鼓”之说，意思就是乐队和鱼灯表演要密切配合。尤其是司鼓（打鼓者）和执龙珠者（表演队伍第一人）是各自队伍的灵魂，因为各地表演的场地大小宽窄不同，就制约了一些节目和人员的表演，必须作出临时的调整，这就需要司鼓和龙珠之间密切的配合，来保证表演的协调和整齐。

 

原杨学畔一家祖孙三代五人，皆可司鼓，并擅长任何鱼灯乐器的演奏。而另一长辈杨学华，既可司鼓，又为龙珠手的第三代传人，其技艺娴熟，为人称道。他身患严重胃疾等病，但奇怪的是，每次鱼灯表演，他都能身先士卒，俨然一个壮汉，人们无不称奇。

 

 

五，浮山头杨氏鱼灯的制作

 

鱼灯的制作相当费时，而且要具备相应的专业经验，否则是难以作到美观和牢固的。以一条鳌鱼为例，整个制作单人通常要花费7天以上的时间。首先是竹篾绑扎。鱼灯呈鲤鱼状，空心，长1.2米，直径为40厘米左右，它固定在“T”型木架上。这木架看似简单，其中却相当有讲究：手握的柄一般在一米左右，便于灵活舞动，不至于碰到地面或身体；上面的横木长在30—40厘米之间，按前后可固定三个圆形骨架，宽度12厘米左右，是鱼灯骨架两篾条的最佳间隔，厚度5厘米左右，正好固定马蹄形蜡烛的底脚（钻孔，一般两个）。                         

 

竹篾要选上好的竹子来做，以保证柔韧性。当然，制篾师傅也要专业，如不均匀，势必打箍（竹圈）时影响圆度，导致做出的鱼不够美观。绑扎过去用麻线，现在一般用铁线代替。以鳌鱼为例，它龙头鱼身，需要绑扎的有头、眼、上颚、下颚、鳍、须、舌、角、尾等众多部位，其中下颚、尾、腮鳍、舌可活动，不同的部位篾的大小粗细不同。此外，背鳍部分要留有透气散热孔，腹部一旁留有小门，用作点蜡烛之用。总之，结构复杂，做工精细。

 

其次是裱糊。通常先用白色棉纸全部裱糊完毕。使用棉纸是必须的，否则长时间表演，内部蜡烛热量大，用其他纸很容易出现干裂。虽然曾经经过多次改革，用电灯代替，但由于效果不佳，也不方便，所以还是采用传统用蜡烛的办法。

 

最后是装饰。根据部位不同的，采用不同颜色的纸进行装裱区别。贴鳞是最费时也是最关键的工作。根据传统，鳞一般采用红色。先用有一定厚度的红纸剪成鳞状，再用手帕用力旋转去拖，形成规则的褶皱，再按一定的规律一张一张地粘贴，每张鳞之间还要有一定的空隙，实际表演中不仅是能保持亮光，还可以在表演时做照明之用。

 

浮山头鱼灯中鳖灯、虾灯、金鱼灯、三脚金蟾灯及走马灯的制作工序则更为复杂和精致，而鲫鱼只用颜料勾勒即可。

 

六、浮山头杨氏鱼灯的传承和发展

 

通过2009和2010年连续两年的自发组织的表演学习，并在实际中进行有意的个别培养，我村绝大多数青年已经掌握了表演的基本技能。现在，我村至少有两套人马可以进行乐队和鱼灯表演，同时，我们也已制作了大量的影像资料进行保存，以使浮山头鱼灯这一古老而独特的传统民间艺术得到更好地传承和发展！

 

 

当然，像鱼灯这类大型的民族文化传统活动，仅仅靠一村的人自觉保持和传承是远远不够的，它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非我村族众所能长期承受。因此，我们呼吁社会和相关政府部门重视、保护浮山头杨氏鱼灯这一我县唯一的鱼灯类传统民间文化活动，让民族文化之葩得以永远绽放。